椛飞

楔子

 

一个星期天。

这天的津港市风和日丽，万里晴空。蔚蓝色的天空之下，阳光普照大地。

兴月码头的存货区，三三两两地摆放着几个锈迹斑斑的集装箱。不远处就是海，海水波光粼粼。这个码头规格不够，停不下大型货轮，放眼望去，也只有两艘小货船靠在那里，随着海浪颠簸起伏。

码头边上有一栋三四层高的楼。顶层有个房间，开着扇面朝码头的玻璃窗。

关宏峰站在窗前，举起一台望远镜，注视着空荡荡的码头。

快正午的时候，望远镜里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和关宏峰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个人在那几个集装箱之间行走，脚步匆忙，却边走边四下查看，看起来是在找什么人。

某一刻他停住了，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划拉了一下，放耳边接听。

关宏峰放下望远镜，也拿起手机，拨了个号打过去。

"喂，是我。

"对，他到了。动手吧。

"尽量快一点，别留下痕迹。"

说完这几句，他挂了电话，对着码头的方向低声说道:"再见了，宏宇。"

话音刚落，"轰"地一声巨响，兴月码头的那几个集装箱爆炸了。

刹那间，可燃的窜起了火，借着热浪四下扩散，一直殃及到海面上的两艘货船，引发了第二轮爆炸，声势就变得更加浩大。

关宏峰看着晴天下骇人的火光，看了一会儿他闭上双眼，也不知道他的内心是什么感受，因为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又过了片刻，电话响了。他接起来，简短地说了几句。

然后再次放下电话。

消防车的警铃声由远及近，接着是警车，救护车…一片狼藉的码头瞬间热闹了起来。

对很多人来说，这天只不过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关宏峰简单收拾了一下，拿起望远镜，转身背过那一窗户耀眼的阳光，打开门，走了出去。

 

 

第一章 戏中戏

第一节

 

周舒桐密切注视着监视器里的一桌人，目光在其中一个脸上带疤的人身上停留最久。

“一组注意，他们人到齐了。”

她对着步话机说着，那头很快也传过话来。

“一组收到。”

那桌人坐在虹阳商城半开放的一家咖啡厅里，共有五个人，分成两拨，一拨两个，一拨三个。

脸上带疤的那个和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男人是一拨，来得早了，先叫了两杯咖啡。另一拨人才刚到，两个四十多岁，一个很年轻。他们坐下后，互相打了个招呼，问候了几句。后到的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东张西望了一番，对着另外两个人摆了个OK的手势，这样他们看起来是要进入正题了。

一组的小汪戴着个黑色口罩，压低头上的毡帽，装作不经意地走过他们坐的桌子，手飞快地碰了一下其中一人的椅背，周舒桐那里就可以听得见他们交谈的声音了。

“一共三百万。”那个长得凶神恶煞的男人说道。

“钱已经准备好了。”很年轻的男子说道，“货怎么样？”

“你放心。”带疤的男人开口说道，“交易还是像上次那样，当面验货。”

他对着那个年轻男子使了个眼色，对方也不废话，从衣服里掏出一台手机，递给他。

带疤的男人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又和凶神恶煞的男人对视了一下，似乎是商量好了什么，随后他突然站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东张西望的中年男人警惕地问道。

“最近风声紧，你们老大又是很久没出现了，我要试一下手机，这没什么问题吧？”

中年男人听了这话，还想再辩解些什么，那个年轻男子阻止了他。

“峰哥做事果然谨慎。”年轻男子挑着眉笑了笑，“不过谨慎一点，没什么不好。”

他摆出一副"请便"的手势，带疤的男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径自离开了席位。

“关宏峰离开了，一组跟上。”周舒桐对着步话说道。

“一组收到。”隐匿在咖啡厅旁边服装店里的警员谢哲清一边故作自然地跟上关宏峰，一边通过夹在衣领里的麦克风报告，“一组已跟上。”

叫做关宏峰的带疤男子拿着那台手机，摁了几个键，拨打了出去，一边通话，一边往商场的另一头走去。

“一组盯紧了，别让人跑了。”周舒桐的眉头微微皱起，就好像遇到了一道难题。

“切监控，跟紧他。”她移开步话，对身边的另一名警员孙海说道。

孙海操纵着键盘，把关宏峰沿途可能经过的几个画面都调了出来。

周舒桐死盯着监控画面中的关宏峰，眉头越锁越紧。

他们得到可靠的线报，津港最大的毒商，代号老K，近期会在虹阳商城进行交易。根据这条线报，他们进行了布控。接着就在这一天，线报的内容落实了。

只是周舒桐万万没想到，老K那边派出来交易的人会是关宏峰。

关宏峰走过其中一个监控画面，短时间内却没有出现在周围其他的监控画面中。

"一组谁在盯他?"

"是我。"谢哲清应了一声，"他在一家玩具店门口，附近没有监控点，我一直看着他…"

谢哲清说到这里，关宏峰进了店，那店铺的门口摆放着两个大型布偶，关宏峰的身影就被完完全全遮挡住了。

谢哲清见不到人，心里着急，往前小跑了几步，猛然看见关宏峰挂了手机从玩具店里抽身，正往回走。

糟糕，要暴露了…

他一下绷紧了神经，眼睛瞄到一旁的卫生间标识，慌不择路的他赶紧躲了进去。

下一刻关宏峰就从那个厕所边走了过去。

谢哲清探出半张脸，张望了一下才又紧随其后。

"关宏峰回到监控中了。他往回走了。小谢怎么没汇报?"

"他突然掉头回来我差点和他撞上。"谢哲清惊魂未定地回了一句。

"注意点，他认得我们所有人。"周舒桐沉声说道，"一组留意其他人。二组继续监听。"

关宏峰回到那张咖啡厅的长桌旁，拉开椅子坐下。

年轻男子呲着牙笑着问道:"峰哥，怎么样?手机没问题吧？"

关宏峰浅浅地勾了勾嘴角，拿起手机，当着他们的面拨出一个号码，也就是那台手机里唯一保存的号码。

"江滨立交桥下，南，五十米。"接通后，他也不问对方是谁，直接说了个地点，然后挂了电话。

对面三个来交易的买家脸上挂着阴不阴阳不阳的表情。

按照程序，地点发出去了，剩下的就是等双方的人马会合，验货收钱。

"三组四组行动。"周舒桐在步话里喊了一声，留在长丰支队待命的三号和四号探组立刻出发，驾驶便车奔向交易地点截货。

几分钟后。

"哎，服务员。"年轻男子挠挠头，估计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再来杯拿铁。"

那边收拾桌子的服务员应了一声，年轻男子看着关宏峰面前的空杯子，笑了一下问他，"峰哥要不要也来点什么?"

"热牛奶。"

"再加杯热牛奶。"年轻男子大声嚷道。

饮料上来以后，他啜着咖啡，饶有兴趣地看着关宏峰喝牛奶。

又过了十分钟，年轻男子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脸上就绽开了笑容。

"货到了。"他挂掉电话，冲着关宏峰伸出手，"合作愉快。替我们远哥向K老大问个好。"

关宏峰淡淡一笑，和他轻轻握了握手，却没作声。

江滨立交桥下，长丰支队的两个探组成包抄态势，将关宏峰在电话里提到的地点团团围住。那地方停着两部面包车，一辆轿车。面包车的车门敞着，轿车的后备箱开着，里面载的都是些大包裹。四个人站在车外，不知所措地看着持枪涌上来的警察。

"蹲下，都把手放在头上。"三号探组张戈一声喝令，那四个人慢慢地蹲了下去，按照他说的做了。

探组铐了人，扣了车，搜人搜车。

"一组二组，拿人。"

这边周舒桐得到了张戈传回来的消息，步话里一喊，坐在隔壁桌的一组登时呼啦啦冲那张长桌围了上去。

"警察，不许动，把手放在头上。"

小汪举着枪，在那五人眼前晃了一下，以多胜少，再加上那五个人根本没有反抗的意思，两个探组很快控制了局面。

围观群众不少，有几个还想拍照，被维护现场的几个二组警员劝阻了。

周舒桐箭步而至，才刚到现场，张戈那边搜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组长，我们截到两辆车，车上全是，全是…"出乎意料，张戈的声音听起来狼狈得很。

"全是什么?"

"冰糖，全是冰糖。"

"你们确定?"周舒桐听到这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确定。"那头张戈听起来垂头丧气，"我们被耍了。"

周舒桐沉默着，这一记闷棍叫她大受打击，她的嘴唇嚅动着，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警官，买几包冰糖，犯法啦？"年轻男子见状，勾起唇角猖狂地笑了起来。

气得周舒桐浑身哆嗦。

"搜身。"她不甘心地下了命令，几名警员上前搬开椅子，把那五个人摁在长桌上，从头摸到脚。

除了钱夹，烟盒，火机还有一些手表饰品，什么也没搜出来。

还想着能以非法持械的罪名逮捕他们的周舒桐顿时失望透顶。

被看笑话是小事，被嘲笑也是小事。精心布置了那么久的抓捕无功而返，这才是她心口上的一刀。她铁青着脸，目光在这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又落到那张她熟悉的脸孔上，和那人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好久不见。"关宏峰挑挑眉，这才慢腾腾地打了个招呼。

"闭嘴。"

她站在他旁边，从斜上方的角度瞪着这个她曾经十分敬重的上司兼师长，秀丽的两道眉毛紧紧地蹙着。

"收队。"最后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压制住关宏峰的谢哲清松开了手，关宏峰站起来，漫不经心地扭了扭脖子。